采访人:李舒雯
被采访人:王艳(李舒雯妈妈)
采访时间:2015年3月8日
采访地点:家
今天是三八妇女节,妈妈的节日,在这特殊的一天,我想对我的妈妈进行一次采访。
问:“妈妈,今天是你的节日,你快乐吗?”
答:“我快乐的,孩子。今天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街转一圈,给自己买个礼物,约几个朋友,喝杯茶,聊聊天。春天来了,花也开了,我的心情也很舒畅,一年一度只有今天是属于我自己的节日,妈妈已经40多岁了,感觉有些衰老了,更不能浪费每一个快乐的日子啊。”
问:“那么你怎么面对自己的‘老’呢?”
答:“作为一个80岁父母的独生女,年龄渐渐接近50岁,你不可能不想:人生的前面还有什么?我每天照顾你的姥姥,为她做饭,熟肉不能吃,会塞牙,好多蔬菜也不能吃,嚼不动,水果也要煮熟了吃。走路超过15分钟就会心绞痛。老人永远饿了吃不下,累了睡不着。坐下去站不起来,站起来忘了去哪,记得的都已不存在,存在的都已不记得。她简直就是我的‘老人学’的示范演出。我怎么面对自己之将老,李舒雯?我已经开始了,亲爱的。‘老’其实就是一个败坏的过程,我对这终极的问题不敢有任何答案,只是思考,昏迷的时候要不要急救,要不要气切插管,这些处理,你大概都会在现场吧——要麻烦你了,亲爱的孩子。”
问:“人生中最让你懊恼、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?”
答:“孩子,你学过象棋,象棋里最奥秘的游戏规则就是‘卒’。卒子一过河,就没有回头的路。人生中一个决定牵动另一个决定,一个偶然牵动另一个偶然,因此偶然从来不是偶然,一条路势必走向下一条路,回不了头。我发现人生中所有的决定,其实都是不回头的‘卒’。”
问:“最近一次,你恨不得狠狠骂我一顿的,是什么时候?什么事情?”
答:“对不起,你每一次玩手机,我都这么想。”
问:“你恐惧什么?”
答:“最平凡、最普通的恐惧吧。我恐惧失去所爱。你小的时候,假如放学不能准时到家,我就猜想你是否被人拐走或者被车子撞倒。我恐惧失去所能。能走路、能看花、能赏月、能会友、能思想、能感受、能记忆、能爱。每样都是能力,每一种能力都是可以瞬间失去的。显然,我恐惧失去。而生命败坏的过程其实就是走向失去。所谓用智慧来面对败坏,其实就是你面对老和死的态度了。看,这又回到了你的第二个问题,十四岁的孩子,你能体会妈妈所说的这些话吗?”